陳思遠 羅飛 吳家豪

近日，肯尼亞總統威廉·魯托簽署《2025年財政法案》，其中大部分條款于7月1日生效。法案涉及所得稅、增值稅、消費稅等多部稅法，直接關系到政府財政運作與民眾收入。法案強調落實自下而上的經濟轉型議程（BETA），并與肯尼亞《2030遠景規劃》第四個中期計劃保持一致，旨在整頓財政以降低債務風險，保障基本公共服務資金。

肯尼亞內羅畢街頭，人們穿過肯雅塔大道。

降低民眾生活成本 重建政府公信力

過去10年間，肯尼亞公共債務激增近3倍，從2015年的2.84萬億先令（1元人民幣約合18.0217肯尼亞先令）、占國內生產總值49.75%增至2025年3月的11.35萬億先令、占國內生產總值70%。據當地媒體報道，2025—2026財年政府償債支出預計達1.09萬億先令，成為最大單項支出項目，這將導致大量本可用于生產性投資的資金被擠占。此外，新冠疫情后遺癥、持續通脹壓力，國際貿易秩序重構導致經濟復蘇緩慢，也是肯尼亞面臨的挑戰。

在此背景下出臺的《2025年財政法案》，被視為肯尼亞政府破解財政困局的關鍵舉措。法案核心目標明確為“鞏固自下而上的經濟轉型議程成果，實現包容性綠色增長”。為實現目標，政府采取雙軌并行策略：一方面通過稅基擴張保障財政收入，預計一共增加收入達3.385萬億先令，含常規收入2.84萬億先令，援助撥款5450億先令；另一方面通過結構性調整優化企業發展環境。值得關注的是，因2024年財政法案曾引發社會動蕩，本次法案特別強調審慎施策。肯尼亞總統魯托明確表態，法案“不新增稅種”，聚焦降低民眾生活成本與重建政府公信力。總統府在政策聲明中要求內閣各部加強與財政部協作，確保2025—2026財年財政赤字控制在國內生產總值的4.5%以內（上一財年為5.1%）。肯尼亞財政部常務秘書朱利葉斯·穆里亞斯強調：“這不是簡單的增稅方案，而是旨在構建可持續財政生態的系統工程。”

法案包括五個方面的改革

《2025年財政法案》對企業所得稅、個人所得稅、增值稅、數字服務稅及稅收征管制度進行改革。

調整企業所得稅政策。取消年營業額500萬先令以下小微企業的稅收豁免資格，明確所有符合條件的企業均須履行納稅義務。將稅務虧損結轉期限從無限期縮減至最長5年，且禁止向以前年度結轉。取消年建住宅達到100套的房地產開發商的15%優惠稅率、取消本地汽車組裝企業的15%優惠稅率、取消內羅畢和蒙巴薩以外地區投資稅收抵免。引入預約定價安排框架，允許納稅人與稅務局就特定關聯交易達成協議，有效期不超過5年。

調整個人所得稅和養老金政策規定。工薪階層所獲津貼（包括住房津貼、通勤津貼等）的免稅額度從2000先令提高至1萬先令，自建住房貸款利息年扣除上限調至36萬先令。取消外籍人士收入免稅特權（原來可豁免1/3收入），實現內外籍員工稅收平等。整合原有復雜的養老金免稅條款，統一規定達到退休年齡、參保滿20年或因健康原因提前支取者，可享受養老金、公積金等免稅待遇。

全面推行增值稅電子發票。全面推行增值稅電子發票，強制實施e-TIMS電子發票系統，停止紙質發票的使用。精準調整免稅政策，將動物飼料原料、電動交通工具等商品從零稅率（進項稅可以抵扣）調整為免稅（進項稅不可抵扣）。強化反避稅機制，對享受免稅待遇后改變商品用途（如轉售）的行為，按16%標準稅率補征增值稅。縮短增值稅退稅周期，從現行24個月縮短至12個月，應收賬款壞賬的退稅申請（納稅人因銷售商品或服務已繳納增值稅，但后續因客戶未支付款項形成壞賬而申請退還已繳增值稅）期限從3年縮短至2年。

全面擴大數字經濟征稅范圍。將流媒體、SaaS服務（一種將軟件部署在云端服務器上，通過互聯網向用戶提供應用軟件服務的模式）等新型數字經濟業態以及在線廣告、數字內容訂閱等全場景數字服務納入征稅范圍。明確非居民企業管轄權，境外企業通過互聯網與肯尼亞產生經濟聯系即視為非居民納稅人。

完善納稅人保護與爭議解決機制。保障程序正義，稅務局如需修改納稅評估內容須書面說明理由，強化征管行為規范性，提升爭議解決效率。比如稅務登記變更申請，如果稅務局6個月內未處理，則被視為自動批準。取消稅款分期支付需額外繳納20%罰款的規定。出于平衡數據安全與稅收管理的需要，法案規定，稅務局有權為了稅務系統整合獲取商業秘密與個人數據。

政策落地面臨三大挑戰

肯尼亞政府推出的《2025年財政法案》是應對經濟挑戰的綜合性稅制改革方案，彰顯了政府在財政緊縮與全球經濟不確定性下的改革決心。該法案通過拓寬稅基、優化結構、增加財政收入等措施，旨在穩定宏觀經濟并為長期增長奠定基礎。

當地媒體指出，法案突出的特點是避免新增或大幅增稅，轉而聚焦強化稅收合規、堵塞漏洞與推進管理現代化。本質上，這是政府在財政收入增長與經濟包容性間尋求平衡的施政嘗試。

不過，法案的實施面臨著三大挑戰：一是經濟增速起伏不定。肯尼亞2024年國內生產總值增速降至4.6%（2023年為5.6%），主因是私營部門信貸萎縮，央行維持高利率抑制通脹，推高企業融資成本并抑制投資意愿，外債壓力擠壓發展支出。不過，肯尼亞中央銀行行長卡馬烏·圖格預計，隨著農業生產效率提升、服務業保持強勁增長及經濟轉型議程的推進，2025年國內生產總值增速將回升至5.3%。二是美國關稅沖擊。美國近期對肯尼亞農產品（咖啡、茶葉）、紡織品、花卉及礦產品加征關稅，直接影響肯尼亞對美出口。若歐盟、英國等主要貿易伙伴跟進，肯尼亞出口收入將進一步下滑。三是社會接受度與政策執行風險。2024年肯尼亞通脹率已升至6.8%，價格波動或加劇公眾不滿，若法案推高生活成本，恐觸發社會不穩定因素，2024年財政法案就曾引發民眾抗議并演變為暴力事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