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兵

武陵山苗寨娶親，別有韻味。

大山叢中，有一片丘陵，海拔800多米，聚居著11800多人。這里，便是重慶市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梅子埡鄉。由于當地比較富裕，娶親儀式就相當隆重和熱鬧。最近我參加了該鄉梅花村苗族青年馬應健的娶親儀式。

這天，碧透瓦藍的晴空，掛著雪白絲狀的云線。冬天的田地里雖沒有種莊稼，卻長著嫩茸茸、綠茵茵的小草。田丘旁，一泓清溪涓涓流淌，回旋漣漪。村路旁的松林，虬枝靜臥，雖飽經霜風雪雨，仍是郁郁蔥蔥。遠方是那黛色山嵐和連綿起伏、逶迤騰浪的山峰……

清早，37個苗家后生，在新郎、媒人、叔嬸、哥嫂的帶領下，在嗩吶的嘹亮聲中，拉開娶親的帷幕。新娘姓馮，系本鄉宣衙村豹子溝人，距新郎家有兩個多小時的山路。娶親的隊伍，蜿蜒在坡路中，從遠處看，就像翻卷自如的龍，此起彼伏，穿行于山林間。一路上，苗家后生們，說說笑笑，打打鬧鬧，五花八門的龍門陣，插科打諢的笑話，好不熱鬧！一時使人忘記路程，最后只用了兩個小時就來到新娘家門前。

新娘馮氏家族一聽說“馬府”郎家人到，一窩蜂地出來迎接。頓時，鞭炮齊鳴，人聲鼎沸。這時，灶客師（苗家指總管伙食或指揮的人）亮開大嗓門：“馬府前來娶親的各位貴客！請入座咯！”接著招呼眾人遞煙倒茶，噓寒問暖體貼入微。

苗家人很好客，招呼入席，若你欣然落座，他便很高興，認為你瞧得起他，知心話都愿意“擺”給你聽；若你拒絕，他便不“熱”你，很是會給你臉色。馮家老漢就是這種憨厚樸實的人，他跟我說：“如今政策好，鼓勵我們農民發展經濟致富，我家種莊稼，種烤煙，栽果樹，種油菜……收入一年比一年強。”說著悄悄話，擺著龍門陣，不知不覺中酒席已擺好。好客的馮家人吼著大嗓門，招呼眾人吃席飯。六張八仙桌，每桌八人，一共擺了四輪，前來賀喜送禮的鄉親有300多人，熱鬧了這偏僻的山村。

吃完午飯，不多時，灶客師洪亮的嗓門又響起來：“發親啰！”于是，鋪蓋、踏花被、毛毯都發出來了。接著，長靠背沙發、三門大立柜、穿衣柜、立柜、梳妝臺、寫字臺、五斗櫥、方桌、圓桌凳等大小齊全的家具，發出來了。娶親的人們捆滑竿、綁高架，七手八腳，忙亂了一陣。

只聽押禮先生高喊：“抬花轎！上路啰！”瞬時，新娘在幾個苗嫂簇擁中走出娘屋，娘和女兒抱成一團、哇哇大哭，這便是苗族的“哭嫁”。旁人趕緊勸開，只見新娘掛著幾顆羞澀的淚珠，叫人憐憫，叫人感嘆！這時，鞭炮爆響，青煙升騰，煙和霧彌漫村舍、翠竹林，最后掛在靜靜的松林里。

嗩吶聲，在山坳里游蕩，穿山繞水、余音漫漫，纏繞著過客的心房……這十多里山路，白云游走，群山環抱，松鶴鳥鳴，小溪泛波，一路的村景，一路的山水。遠遠看去，接親隊伍像搖曳擺動、蜿蜒盤旋的長龍。晃動的人影，晃動的家具，此起彼伏在林中若隱若現。那漆，在陽光下泛著光亮；那影，在陽光下移動。后面是森林的屏風做帷幕，描繪出自然迷人的風景圖，讓人陶醉……

兩個小時的山路，苗家壯漢氣喘吁吁，大汗淋漓，終于趕到了新郎家。新郎家已是紅燭高照，客來人往，三親六戚，喜氣洋洋；左鄰右舍，張羅煮飯，提水洗菜，辦席、遞煙、倒茶。娶親回來的“幫忙客爺們”說笑、玩牌，三五一堆，十八一群；娘家來的親客陪著新娘待在新房里，嘰嘰喳喳聊得好不暢快！前來吃席的眾鄉親，送米送苞谷，送錢送面條，送床單被面，絡繹不絕，賬房先生忙得不可開交，應接不暇。

哦，山里娶親，苗家人的風俗，讓久居城市的山外人，感到新鮮、奇趣，迫不及待用筆記錄下這難得的奇遇，留住這源源不斷、生生不息的人間煙火味！

難忘，苗山里的娶親……